性别,艺术和女权主义
朋友L是一名makeup artist,我们一拍即合决定一起瞎搞艺术。作为粉丝数加起来不到400的两位透明青年艺术家,L想打造自己的Profile,而我一直对自己280的粉丝数愤愤不平,虽然深知自己拍的照片不如沢渡朔和篠山紀信,但也好歹也得值个2800,哦不28000的粉丝才对。
我们计划的第一个项目是无性别。我们知道性向是流动的,人的性向可能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转变。我身边有不少同性恋,双性恋,泛性恋。一个泛性恋的女生曾告诉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对男性的喜欢多于对女性的喜欢,到了她的二十岁,她对女性的喜欢又多于了对男性的喜欢,但现在,她对所有gender的喜欢程度完全一致,男性女性或者是变性,在她看来没有差别。我真羡慕她,这让人多了多少倍的选择,你不再需要讨好某一种性别,而是可以居高临下的冒犯所有性别。
我们选择无性别这个主题,一部分是L对变装皇后有浓烈的兴趣,她十分热衷于看到某一性别把属于自己性别的特征从身上抹掉,然后再疯狂堆砌另一种性别的所有刻板元素。
另一部分则是我对中性的一些兴趣,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有强烈性别意识的人,至少我和对男性的传统刻板印象差距十分遥远。从小到大被问到最多的问题是“为什么你这么高不打篮球?”,“因为我不喜欢。”。同样的问题可能也适用于女性,“为什么你不喜欢化妆?为什么你喜欢玩电脑游戏?”。一些不幸的孩子可能会因此遭受校园暴力,可我还是比较幸运,从小人缘不错没人要欺负我。但在成长中我的女性朋友要远远多于男性朋友,有一些学校里的男生会说“你看他就会和女生玩”,我会说“嘿,你想和女生玩吧但是没有女生和你玩”
在拍摄的那一天,我们选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妆容,我最近迷恋哥特,她表示只要能把我化成女性什么都可以接受。于是我们做了一个简单的哥特眼妆,眼妆的魅力在于仅仅就是眼妆就能让一个人看起来十分“女性化”,上扬的眼线,夸张的颜色,条条符合女性妆容的刻板印象。
在拍摄中,光线和相机只是一个好的作品的必要条件,还有一条更重要的是肢体语言。我们见过一些照片通过夸张的肢体动作让人眼前一亮,或者是夸张的服饰,夸张的妆容,总之把一样东西做到夸张博人眼球,这样东西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艺术了。就像服装模特通常表情木讷,实际上是想让观众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服装上,化妆艺术家可以在模特脸上身上画出艺术品,甚至人们完全识别不了这个人本身。艺术往往是在平庸的事物周围突然出现的一朵艳丽到俗气的花,只要够艳丽和与众不同,就会有人喜欢。
在过去我一直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塞进照片里,但这样我得到的只是一个mediocre的东西,因为所有的元素都是“还不错”,但没有“更惊艳”在里面。大家看了会说“不错很好看”,问他哪里好看,他会说“颜色,模特,曝光恰到好处。远景近景很有层次”,这就是问题,他能说出这么多,是因为所有的元素都处于同一个“还不错”的水平,如果有哪怕只有一个元素能让他眼前一亮,他就只会说“这个,这个好看”。这是我想要的效果,但是我还在苦苦摸索。
想博人眼球另一个办法就是先锋艺术,很简单,要惊艳要眼前一亮,那就拍别人没拍过的角度,比如对着女性私处一顿猛拍,咔,大家都觉得这很牛逼,都没见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我也很喜欢一些先锋艺术的作品,但是要把大家都知道的一些东西拍得大家都不认识,想想都头疼。
L和我聊到了女权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为了方便你更好理解美国的女权主义,我会先简单陈述下美国的dating culture(至少加州的dating culture)
第一次date,一般是双方刚认识,吃个饭看个电影,双方可以拉手,感觉不错可能当天晚上就会接吻,没有接吻也会拥抱告别,如果没什么感觉就会很默契的不联系。如果有第二次date那就是她/他还算喜欢你,可能你人很nice或者单纯吻技不错。第三次date在这边dating culture通常意味着sex,也就是第三次如果还不错就会上床了。注意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在约会,更有意思的是,在这个culture里,一般是由女生来提问“Where are we? What is this?“, 这个时候男生会回答说,”我们只是causal relationship” 或者 “你是我女朋友”,这里的causal relationship还不算是约炮,约炮是hookup,通常第一次就直接上床了。另外有个词叫friends with benefits, 就是相互喜欢但是不是男女朋友,可以做情侣的事情但是不承担任何责任。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dating culture,心里的想法和各位是一致的,这样女生也太吃亏了吧/这男生也太爽了吧。后来才发现美国的性解放运动进行得相当彻底,没人会觉得谁占了便宜,相反他们十分enjoy这个过程,这让很多东亚文化圈的男性非常不适,因为他们会更喜欢女性对性有羞耻感然后被他们征服创造一种反差纯欲的感觉。
L和我聊的时候说到她最开始不知道这个culture,导致碰了很多壁后才意识到,我们俩一起笑了。
另一个女权主义有趣的点是关于男性,我最近读的一本书里说到“虽然女性的选项变多了,但是人们培养男性的方式依旧没有改变,一旦结婚,生育,两性的鸿沟就会出现”。我第一次读到这里直接愣住了,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我开始回忆自己被教育的方式。我的父亲是很传统的work father形象,每天在外工作,工作是父亲这个职位对家庭的贡献,而家务做饭则是女性的职务,我见过父亲对她们的使唤,躺在床上但是可以指挥她们做任何事情。我爱我父亲,但是我自己不愿意成为父亲这样的人。很奇怪的是,很多人因为父母的教育长大后就会成为和父母相似的人,而我因为讨厌父亲很多的行为,导致现在的我成为了和父亲恰恰相反的人,我痛恨用体力优势迫使子女屈服,对女性颐指气使,不愿意表达感情。父亲培养我的方式还是几十年前爷爷培养他的方式,像书里说的一样,“这些方式没有改变”,那我结婚生育之后会突然变成父亲吗?
这种培养方式同样也在培养刻板印象,包括男性不能哭,男性要有男子气概,男性不能化妆不能用防晒。我突然想起Ela跟我讲过她理解的feminism ,”feminism is about gender equality, men should also have rights to be vulnerable, to wear makeup“.
Ela是我date过的一个白人,她是一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梦想是去联合国为女性和卫生事业工作,典型的美国中产白左女性。和她date的几个月让我对女权主义的认识深刻了许多,也直接了解了美国当前社会的女权主义现状。她对女权主义的第一个观点就是No pedophile(恋童癖)。美国社会对恋童癖是0容忍,但东亚文化圈对恋幼有诡异的赞同倾向,白幼瘦一直是东亚的主流审美,以前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审美,现在来看这甚至是在诱导犯罪。Pedophile的一个原因是“服从”,这和很多的白男喜欢亚裔女性的原因一样,亚裔女性的文化环境会让她们比起白人女性会更容易服从父权,白女的strong和independent的性格会让他们感受到父权受到了威胁。而如果男性认为有所有独立思想的女性都对父权构成了威胁,那么儿童这时候就成了最佳的猎物,他们幼稚可以征服容易操控没有独立思想。
Ela的第二个观点是”No man should be turned on by rape scene“, 这在我们讨论日本和欧美Porn时说的。我们都知道日本的Porn有大量的强迫女性发生性关系的片段不限于使用(暴力,药物,裸照,甚至是时间机器(笑)),这本质上还是东亚文化要求女性必须要对性保持羞耻感,一边拒绝一边享受,并给男性带来征服感。我承认这是十分不健康的性观念,不应该存在一个正常人只能被rape的场景turn on,我们后来达成观点一致,暴力和药物永远不可取,其他的方式在卧室里在情侣之间可以作为调情的方式存在。
Ela的第三个观点是从来不逆来顺受,如果不开心了会直接说出来,这让我很佩服,甚至第一次是吃惊。我第一次意识到成长在国内的我从小在享受身为男性的红利,原来身边的女性真的可以直接和你argue,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很难受,你应该那样做。我问她,“那你作为女权主义者,讨厌男性吗?”,她说“不,我只讨厌我讨厌的男性,但并不是所有男性。”。我接触过一些女权主义者,她们对男性的憎恨要溢出屏幕了,甚至我看到其中一位说“男性支持女权主义,不过是想和女权主义者上床”,这让我十分难过。
后来因为一些事和Ela分开了,但是关于白人对女权主义的看法对我产生了不少影响,最近在读一本书《Against white feminism》,是一名巴基斯坦女性写在美国经历的被白人女性代表的女权主义,她提到整个世界的女权主义都被白人女性操控了话语权,而有色人种的女性得不到发声的机会,其中也包括亚裔。我想到美国的feminism,拿她们的标准对标国内,会不会本身就是错误的呢,国内会不会有机会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女权主义呢?
以上是一些碎碎念,2021就要过去了,祝大家圣诞节快乐,这里是我们拍摄的一些照片。